王務實說是跟知青們商量村裏的事，但其實是為了借點啟動資金。這年代又沒有風投，又沒有貸款，看著那滿地的商機，王務實其實心裏挺癢癢的。就R城那點體量，這糧價用不了幾天就能降下來，到時候他六毛錢一收，屯倆月反手在賣，這麽著也得賺兩毛。但是現在他沒有資金，這麽大的壟斷玩不來，只能先賺點小錢，就這小錢，還沒有資金呢。

王家溝村的村主任任命遲遲沒有定下，林毅雖然暫時管著王家溝村的大事小情，但是畢竟自己不是王家溝人，他和幾個知青現在滿腦子就想著能上來個英明清廉點的村主任，到時候好別再為難他們，該上學的送去上學，該入黨的入黨，該回城的回城。

王務實來找林毅的時候，他正心裏琢麽著這點事，見到王務實來了，急忙招呼他進去。“務實來啦，快點，進來坐。”

經過上次一役，王務實在林毅這裏印象分蹭蹭的往上漲，上次那主意，要不是王務實張羅著給劉全勝來了個天羅地網，這他們幾個知青可能現在還在給劉全勝家憋氣的幹活呢。這王務實雖然年紀不大，但到底是考上高中的，腦袋非常靈光，也會辦事，村裏有個什麽事情，他都忍不住去找王務實商量。總覺得那雙年輕人的眼睛，像是經歷了世事滄桑一眼，讓人十分踏實，說出的話，也讓人覺得無懈可擊。

“務實啊，我這正好有事找你商議。”

“是村主任的事吧。”王務實在旁邊坐了。

林毅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小子就是鬼精！”

王務實雖然不滿意他隨意的動手動腳，但看在他一臉赤誠和自己有求於人的份上，他也就是忍住了心裏的淡淡不悅，“城裏來信兒啦？”

提起這事，林毅就嘆了口氣，“要是來了就好了，這不是公社的王副社長遲遲沒有給咱們王家溝村兒來命令麽，我們這知青都急著呢。”

王務實看著他確實滿臉糾結著急的樣子，“你上去問過王社長嗎？”

“王社長那麽忙，我也就是上次去匯報村裏糧食下發情況的時候提過，不過王社長似乎沒把這事放在心上，只是說不急不急。”

“那你們急什麽，你就先當這代理的村主任唄。”

“哎，你不知道，這社裏下發的幾個文件截止日期就要到了，就那個村裏推薦知青上學的人選，這幾天就要報上去，還有幾個入黨的，回城的文件，也都快了，你說我能不急嘛。”李兵他們好幾個人天天揪著問這事，尤其是何小荷，人家一個女知青，犧牲這麽大，那麽想上學，現在黑不提白不提的，他這幾天簡直就是焦頭爛額。

王務實看著他的樣子，頓了頓，這林毅和這村裏十幾個知青，怕是被這劉全勝給搞怕了，現在一門心思就想著回城和讀書這點事。王務實用手指扣了扣桌邊，看著窗外，想了想又回頭看他，“林毅，你難道就不想當這個村主任嗎？”

林毅被他這一眼給看懵了，從來也沒有過知青當村主任的先例，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事，劉全勝下臺了，相當於困苦的局面全面打開，知青們又有了能夠回城的希望，這是他們幾個知青最近每天都要談論的話題。

十幾個年輕人，都多長時間沒有如此的興奮或者高興過了。留下？繼續在王家溝？他沒有想過，哪怕一絲念頭都沒有過。

王務實看林毅不說話，繼續說，“如果說，王家溝村的村主任和生產大隊隊長這個職務，由你來當，你們知青還會那麽著急，那麽想要回城嗎？”

林毅找回自己的聲音和思考，“我來當？”

“對呀，你現在不就是麽，上次交公糧，前幾天發糧食，你不是正在做著一個生產大隊隊長和村主任的事情嗎？”王務實看著他。

“可是，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先例啊？”林毅被王務實說的話弄蒙了，這在他腦子裏從沒出現過的念頭被王務實這麽說出來，這念頭迅速的席卷了他的全身，腦子裏被這個大膽而又不出格的念頭嚇了一跳。

“沒有先例不代表不可以，你們現在都是王家溝的戶口，吃著王家溝生產大隊分配的口糧，按理說你們就是王家溝人！上次王道主任也說了，人民的領導人民選，你當然有繼續當村主任的資格。”王務實看著林毅，知道他開始動心了。

“真的可以嗎？”林毅滿眼疑惑。

王務實笑了，他此刻的表情神態就像是一個活了很多年的智者，讓林毅不得不對他的話產生信任。“你都說了，王道社長已經說了，不急，不急是什麽意思你不清楚嗎？”

林毅有點茫然的搖了搖頭，就倆字，還有深意？他可真沒有想過。

到底是年輕人啊，王務實以前沒少跟官員打交道，跟他們說話很有意思，往往一句很小很細節的話，就傳達了很深層次的意思，你領悟了，你就可以過關，你沒有領悟，那麽抱歉，機會就這麽一次。所以林毅一說王道的話，王務實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。

“不急的意思就是讓你當著，人民領導人民選，王家溝的領導自然由王家溝人來選。如果現在舉行這個選舉，你說你的票數能有多少？但是王社長故意說了一句，不急！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，這是他故意給你的機會，現在王家溝村沒什麽出挑的人選，他讓你繼續在這個崗位上鍛煉，這是多好的籠絡人心的機會，如果你當得好，時間長了，自然就能得到王家溝人的心，到時候你當這個生產隊長，不是順利成章的事情嘛！”

林毅看著王務實，聽著王務實給他講王社長的兩個字之後的深意，他瞬間感覺醍醐灌頂般的透徹。

王務實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，他看人不會差的，林毅雖然遲鈍了點，但是本質卻是個好人，看他帶領的知青團隊就知道了，王務實一點都不懷疑，他當然也相信王道的眼光，這人當王家溝村的村主任，不會差的。

林毅看著王務實，眼神是不安和疑惑，王務實看著他，回一個肯定的眼神。

王務實笑了笑站起來說，“林毅哥，你還記得你第一次來王家溝村嗎？你不記得的話，我來說說我看到的。王家溝村是個很閉塞的地方，你們來的時候，我才十幾歲，當時看你們就跟看明星一樣。給我們王家溝人帶來的震撼是十分重大的，翻天覆地的。當時你們一隊知青去我們學校給我們孩子教課，你說，你們知識青年來鄉下是來幹嘛的？可不是像劉全勝說的來接受教育的吧，你們當時的說法是什麽你還記得嗎？是來消除差別的，消除城鄉差別，消除工農差別，消除腦體差別！你們來了王家溝村五年了，這些差別似乎還在，當然之前是因為劉全勝這個壞分子從中作梗。但是現在呢？現在你有機會了，你如果當了這個王家溝村的村主任，王家溝生產大隊的大隊長，一切會不一樣吧！你願意繼續實現你們當初來時的承諾嗎？”

王務實的聲音不大，音色沈穩，聽不出一絲情緒，但林毅傻了！

林毅看著王務實傻了，王務實的話像是一道閃電劈中了他沈寂了很久的熱情，艱苦的農村生活，操蛋的村霸官僚，早已把他心中的那團火澆滅了，那火死的透透的。但是現在，在死灰中，他竟然感覺到閃出了一絲光亮，那沈寂已久的火苗，似乎並沒有真正的死去，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一種涅槃重生的湧動。

林毅抓著王務實的手，拍著他的肩膀，“務實，你說的太好了！”

林毅急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，像只熱鍋上的螞蟻，耽擱了五年的理想和事業，現在要重新開始，他很興奮，又有點不知所措，千頭萬緒，將他撕扯的團團轉。

“不行，我得找他們開個會！”林毅說完就要沖出門去。

王務實急忙拉住他，“林毅哥，我的事還沒說的。”

林毅有點激動，“哦，對，你什麽事來著？”

王務實看著他那急吼吼的樣子笑著說，“我是來求你的，我想跟你借點錢，我們家賣糧食，我想借點錢周轉，賣完糧就還給你。”

林毅家庭條件不錯，王務實昨天想來想去也只有他可能有錢。

“借多少。”林毅現在被心中的理想之火燒的不行，想立刻去實現心中理想。

“兩百，要是沒有一百也行。”王務實拉著他說。

林毅二話沒說，從自己的衣服裏掏出了二百塊錢遞給他，王務實接過來，“我給你打個借條。”

林毅笑著拍拍他的腦袋，“不用，你剛剛說的話，價值早就超過兩百了！”

說完及急急忙忙的跑出門去了。

王務實看著他的背影，算你識貨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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